無聲的歌

當正午的陽光灑在，有人
偶然來陪我前行的操場
纏繞枯燥的時間
過期的時間，我其實喜歡
這樣的交談方式，沉默的
方式，彷彿沉默
有沉默欲說的訊息

想像秋葉的氣味
自湖心升起，落葉
在我們的腳下窸窣
為寧靜，為一種氣氛
腳步短暫並行，如今
過去是教室裡的窗簾覆滿灰塵，理想
是窗簾上微小孤立的孔蝕，無助地
抵抗飆舉的時間，如此不切實際
要如何告訴你

2011.4.28

　　　　1

有時候想和你說些話
回憶過去繽紛的時光，好化解
已長久沒有交談的尷尬
但始終我的言語，無論
說什麼，都顯得不合時宜
因為我們的回憶
不在語言的範圍裡

　　　　2

我想這已是最後的
我的憂傷，雨霽之後的天空

殘弱的陽光在彼此
晦澀的窗隙間照著
我疲倦的心神已開始有點
坦然了，等待梅雨將剩下的
剩下的遺憾一一澆滅

　　　　3

還有什麼可以，還有
什麼，即便我們在小雨裡
走在一起，眼睛周圍想像
是昨夜多慮的痕跡，我突然想
我們不妨可以，我們
不妨可以疏離一點，妳走前面
走在後面的是無助的關懷

　　　　4

闔眼，感覺到盛夏裡
陽光照亮過大的制服
曾經都與我有關
那些顏色想必，也即將
自最後一天的胸花上開始退去
至此，纏繞在妳髮尾上的
所有的憂傷，眼看即將繞盡的時刻
青春的想像，終像徒懸的彩球
不證自明

2011.6.1

我行走過午夜人少晦暗的騎樓
驟狂的雨勢猛打屋頂
恍惚間以為，是歲末的爆竹
於我沉潛的意識，無盡
的擾動，張狂如幽靈
沒有顧忌

一熟悉的氣味自前方傳來
啊那熟悉的氣味，是燃燒的
是煙，在青春的不安與躁動裡
我時常聞到的
彷彿曾經燃燒過，彷彿現在——
以前不曾這樣失眠過
那些單純的憂愁，已經離我
好遠了，經過時不經意望向
燈火通明的網咖；啊午夜的雨
請你再下得狂暴一點，不要停止
讓我內心的激越
如虔誠的巫靈，祈禱你
回應我內心的狂暴請別止息

我內心的狂暴請別止息
如果我吶喊
店招砸下來炸出火光
是否像你要的
絢麗的煙火，如青春
此刻它在眼前
我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我行走過午夜人少晦暗的騎樓
一熟悉的氣味

2012.4.25

已無有期待的放學後，如一場
大雨落漲在積水的階梯，逕流
形成漩渦，如此需要小心
令人失足。漩渦裡沒有髮香
沒有掌紋，沒有眼神可以得知訊息
我猜測，也沒有夜晚裡
不期而遇時可以供我們寒暄的
話語……。隔著整間教室
宛如雨季裡的傘上滑落的雨
如此輕易而陌生。至少
妳的掌紋是完整的，妳的
鞋印是完整的

走過簷下聽見風鈴叮噹
響而無用，憂傷如此
蜷縮於夜的內心
小心地遍佈於脆弱的表面
青苔般令自己失足，傷痛
確實存在，如雨絲落在妳的肩上
的氣味，氤氳若逸散
於每個夜晚的詩句，沒有人停止
那麼靠近就沒有了意義
在夢裡，一對鬼魅的眼神
或許存在的，長髮如霧走過
濕漉卻不失足

2010.10.14

我一直很想問妳，關於
青春應有的樣貌
正好妳從陽光灑滿的林間
走過，空氣升回
翠綠的溫度；當落葉
都成為此刻唯一的動
與靜。我來不及
當陽光在妳身上輕易地碎開
如言語，蝴蝶停在捲髮上闔翅
為夏天，做一個豐收的夢
我來不及解釋
正好沉默是一種羞澀，正好
笑容是一枝
失去花語的黃花

陽光穿透稀薄的瓣蕊
不斷變換顏色
像不斷跳躍發光的
石板路。我一直很想
一路撿拾摔碎的陽光；但即將
證明這一切
留下無人的走廊
逐漸燥熱的風吹過
庇護過我的草地，不斷
纏繞的操場，晦澀的香
落於座位上，長成鮮艷的野莓
而妳不需要回答
為何如此晦澀的氣味

2011.4.19

一隻喜鵲停在不遠的
岩石上休息，時間被輕輕納進羽翼
輕如比鄰的人。不知道或許
還可以陪我走幾圈操場
告訴你遠方——

永遠晦澀的青春
沉默隨終點越來越近，徬徨
漸於展成一片
青翠的草地，以汗水代替言語
剩下未及言說的，明天或許
將輕如羽毛；想像分飛之後
記憶也會像翅翼裡納起的時間
散落滿地

2011.4.22

披散在枕上的是妳
仰臥的髮還有漸漸漲滿
冰冷的月色，彷彿時光
即便妳闔上眼睛
時光仍在床單裡洶湧如浪

我靜默，心裡想著妳說過的
夢境裡的花仍在窗邊
開著，妳說美麗彷彿
是和時間抵抗的傷痕我懂
我點頭，在妳身上
長繭的手指上凝視
且包容，允許妳將今天的
恐懼輕輕訴說，吹散，遺忘
妳眼裡飄散的蒲公英
最後都掉落在我心裡

2011.4.15

　　　　－給小緯

已許久未和你談話，酒沫
在冷春的夜裡湧出又消失
有點頹廢的時光，如小草
大部份都枯瘦，雜亂
焦爛如我們的額，如
毫不起眼的景深，我們
理當都是一株茍延的
小草，無賴地活下來了

重複的憂鬱
和酒瓶等深，憂傷如漬
覆蓋我們的眼，童年
曩昔如雪，在節慶的廣場上
浪漫的安靜與喧囂
突然聽見有人，說那飄落的雪像
落英繽紛，我看向你
彷彿那就是我們
所能逃往的
最遠的地方

2011.4.15

　　　　－Andy Mckee - Rylynn

午後佔據的整個室內
陽光在很遠的地方曬著
獨有吉他的聲音徘徊過
整個空蕩的餐桌獨坐如枯木與
桌上置放的照片，穿越一疊
抽屜裡潦草的字跡，浴室
猶有幾根梳理後的落髮
留有一點點殘香，跟演奏者的
吉他一樣細緻複雜的技巧
用大姆指充當鼓聲，但
有些情感的解釋需要
更繁雜的時間，或者遺忘

想打開電腦收信，不如就
換個帳號，將舊時的心事
通通裝進一個大箱子，推門
沿著海邊一直走，一直走
看近的海浪退到遠方時已剩
安穩的呼吸。找到適合的潮水
一波就把箱子
果決推入海裡，不要猶豫
順便讓海浪的聲響
清洗身上的痂與疤痕
等到傷口與水都蒸發以後
留下來的鹹味會告訴我
現在，未來，過往
皆值得流淚

2010.11.2

　　　　－給雋

雨霽，離別的陽光已然
緩緩升到頭頂，灑落在
青郁的草地與你
多汗的額頭上，閉眼
彷彿隧道晦澀的急駛聲還在
我感覺留在頸上的
彷彿是昨夜
我們辛勤打工的汗水，還在

共坐於樹蔭之間，想到
理想無非是葉隙間疏漏的光影
依稀地在我們的頸頷
與眼神間時有時無地
明滅，接受彼此的沉默
一種時間的善變
當你準備將些舊書
丟棄的時候，留下桌上一本畢冊
精緻的封面攤展於
過多美好的祝福；當祝福
都成為長久以來
最輕的諒解與補償

我懷疑
繽紛的內頁是否
就是青春全部的真相了
已不再為彼此的遊戲苦練
不再為小事而失眠，當梅雨
梅雨也從心底的石板路退去
彼此的話語和面容
終於又變得清晰，但彼此
早已在時間的瀝洗下當此刻
我們已無話可說

2011.6.15

隱約又到了季節的盡頭
落葉已開始堆積，記憶中
越來越多顏色褪落
才轉過一個下午
時間便帶走邊框，斑駁如
侵蝕過後的疏離
框裡的季節便迢迢流逝

我站在此水之岸
水光迂迴幽咽，遠山
蒼茫，凝視靜止的時間
懷疑花園不會再盛開
蝶去鶯飛，我問起水流裡的魚
魚用鱗光的沉默回答
波紋飄搖，一閃而逝的游態
從不為我的臨摹停止
或許有落葉飄搖
冬雨連日纏綿的秘密
還有夏日不斷舞動的陽光
不斷跳躍，好像隨時可以飛

但是比水流更短，如果下雨
漣漪還沒記住就忘記
如果晴天，被照亮的倒影會在哪裡
如果我真的站在這裡，水流
攔不下也推不走
好像隨時可以飛
遠邊有新舊雲山千疊
好像恨也能倏忽走過

但此刻我仍站在這裡
天冷了，心適合水流的溫度
是否偷偷拿出來洗滌
是否洗完，毅然不再放回去
時間在走
看明年流到哪裡

2009.7.21

醒來恍惚如隔世，微雨
剛剛下過，交響的豔陽已轉為
細碎的嘆息。草木夢境中
妳，隨蒸騰的氣味上升
彷彿手指已可以很輕，敲
在琴鍵上宛如林煙
胸口起伏，氤氳
好像眼神也可以，很輕了
在落淚之後，從前的輕別
轉身看見天使在高處彈奏
依稀，熟悉，微微的嘆息

2010.8.18

 　　　　－給雋

漸豔陽沉重，蟬聲分別
曲徑無息。了解葉脈
更細微的紋路，心事
遍佈林間，發芽，凋謝
沒想到你也前來，我未能
知覺。生長的根盤纏更深
時，徬徨的眼神只學習到
更精緻的憂傷；沒想到你
也前來，世界仍在，請你
可以感傷但不要絕望
青春漣漪，讓我們慢慢
學會隱藏起所有弱點，埋葬
過往但記得墓上之銘
保持所有的愛，樂觀，誠實

2010.8.17

冬雨無聲綿密
冷鋒時日，又聞數聲嘮叨
日子有一種節奏，從茶杯裡
煙霧緩緩升起
繚繞著閒淡的指節
指節間若有所思，淡淡
的閒愁微量焦慮
山黛微蹙，時間彷彿
彷彿時間在遠處
雲層間折射著光線
不明地明滅

10.2.23

當題目不斷從筆尖滑過
知悉自己將不斷遺漏
關鍵的環節
此時，應當有一種心情難以言喻
像極了午後的天空一捲一捲
雲層輕輕掩住眉梢的光線
遠近不時有人聲，此時
應當有一種疲憊夾於冊頁之間
有心事輕輕熟睡，慵懶
卻不頹廢

10.2.22

街燈粼粼，濕意向晚
許多積水羈人思緒
車聲喧嘩，各自的傘
只為了往各自的方向
萍生含恨飄零，欲乾
而未能如願，時間在走
也許，該停下來
抬頭許個簡單的願

夜空曠邈，青冥寒峭
所有的景物都很遠很陌生
但我想認識妳，希望世界
能夠變更小些
婉約唯美的直髮，這樣
也許，就會靠近
跟我說話，偌大的星空

總有許多希望，還在
雲層後面，更遠的地方
宇宙，不斷舛錯卻無法重來
像極了我們的青春
無可奈何的俳場

2010.2.5

落葉順著季節掉落了
並且死於鞋底，如我
已經忘記如何跌倒
卻沒有人過來把我踩碎
任憑一生的錯過、脫節
與腐爛，啊好漫長的等待
落葉漸消漸薄，一如人情
從來不比翠袖還暖

暮色凍雲，流年說換
不說依舊還是換了
只剩越來越低的氣溫
擦身而過，和更加
吝嗇的言語，彷彿
脫口就成浪費
想聽見憐憫，但如何
我也想，去記住一場
稍縱即逝的陣雨

2009.12.21

　　——你就像被我驚起的水紋
　　　　 在沒有詫異的地方消失
　　　　　　　　　　　　　　　07.12.12

夕陽離別，雲袖牽縈
依戀著驚起的水紋
在粼粼詫異之後，注定
就要消失。也許下次
下次驚起的時候
我已成落葉，也許
是一雙救生員的手
在我離開的以後
展示青春的樣子

青春，也許該多夢
而且多風，吹亂頭髮
綰不住晴朗的陽光
就讓憂傷自由飄搖，也許
童話也可以很憂傷
哭完之後，可以再笑
但是飄搖起來，越來
如敗霜舛錯地沉重
青春多夢且即逝，便也許
不會再有下一次

2009.11.26

雨聲點滴淅瀝，淅瀝到
彷彿就要滲透進來
蝶翩緩緩，鮮豔的傷痕
何時才能遺忘沖淡
落葉迷失，旋即被掃起
分袋封裝的命運
命運從不曾體貼，允許腐爛
卻不允許破碎
破碎了，就飄到風裡土裡
飄到最喜歡的山頭上
或大海裡，踩過卻沒留下足印
撐一把傘，背對一整個雨季
再往前走，再往前
走，就要消失，轉角處
雨季裡一張初戀的臉
午夜夢回，人影已散遠

2009.12.17

人影立冬，今年比去年
更收斂了許多，煙火
彷彿只剩下聲音
默默地聽著，不想再說
沒有人要聽的言語，世界
已經陰濛已久甚至
彷彿無時不刻都下著雨

被衾連夜輾轉，迷失的
夢途上，繼續淹留昨夜
雲婉約如你染後的捲髮
話語糾結，如此隱晦
像是落下後就注定
要摔碎的雨滴
小心緊守著，卻越婉約
越有銳利的傷悲

2009.12.12